回不去的故鄉(xiāng)

寧德網(wǎng)（張久升）對于你來說，漈頭是歷史文化名村，是鯉魚溪，是旅游的農(nóng)耕博物館；對于我來說，漈頭是柳杉千年的守望和爺爺花白的胡子，是古井打水顫顫邁開的步履，是奔跑的放學路和拔草砍柴的天光云影。

我試著無限度地接近，從物理空間上，這不難做到。從福建屏南城關出發(fā)，二級路穿村而過，短短的6公里距離，現(xiàn)今居然有1元的公交車到達。穿行在那熟悉又陌生的街巷，我遇見一個個陌生又熟悉的面孔，但我終歸感覺，故鄉(xiāng)于我，我于故鄉(xiāng)，似乎都已是遙遠的存在了。

老家門前是一條河流，通常清清淺淺，尤其是清晨和午間，可以看到小魚在靈活地游動，指頭大的泥鰍悄無聲息地閃進河堤的石縫里。夏天的午后，小孩子們拎著一個小土箕，沿河邊的洗衣石下河，趟進河水里撈魚。河水沒過土箕，一手按住土箕手柄頂端，一腳頂住土箕臀，另一只腳往前伸出。順水流一踩一踩把水中生物往土箕里趕。有時，撈起的是一截水草，有時，橫承著一只破鞋，但絕沒有塑料垃圾。更多的時候等水濾漏完，土箕里節(jié)空空如也。待至有一兩尾小指頭大小的灰鯽在土箕里翻蹦，小伙伴們便艷羨地圍了上來?，F(xiàn)在往來不絕的游人圍觀的，是河里用光餅和小饅頭喂得肥碩而無所事事的鯉魚。它們不愁吃不懼人，見人影而聚演繹著人魚和樂的畫面，可我卻再也聽不到童年的笑聲了。

從我家房子到母親當年工作的供銷社，其實不過四十來米距離，那時怎么覺得遠得要經(jīng)過長長的街市。做光餅的、賣豆腐的、賣扁肉的店鋪一家挨著一家。臨近中秋，那家光餅鋪子搖身一變成大餅鋪。大大的爐子擺在了門口，火紅的炭火仿佛把大半條街都烤熱了，烤酥了，餅的甜香攪動著路人的嗅覺神經(jīng)。怕勾起饞蟲，母親是不讓我們?nèi)^的，我只有一遍一遍假裝目不斜視地路過，貪婪地吸著那種香氣，以至于現(xiàn)如今我依然在每年的中秋節(jié)里尋找那一種美味，可無論散裝的月餅還是精裝的禮盒，都無法與嗅覺的記憶重逢……

春嬸的扁肉店，現(xiàn)在是游人幾乎必光臨的小吃店。小時候我只能路過，2毛錢一碗的扁肉只有生日才能享有。春嬸的女兒長得并不漂亮，但皮膚特別的白皙，伙伴們都稱她“小白兔”。我八十多歲的爺爺，每天下午會在店里吃上半碗拌面點心，那是多年后我認為爺爺最奢侈也最愛自己、最自足的方式。30多年過去了，我像游客一樣走進她的扁肉店，一位中年的婦女在熟練地抹肉裹皮，一如當年春嬸的模樣。扁肉作證，原來當年的“小白兔”已成了新掌門人。還是滾沸的豬頭骨濃湯，小面碗一字排開，每天千把碗的生意讓這門家業(yè)世代相襲。相襲的似乎還有祖輩存留的表情，依舊不茍言笑。生意興隆并不能讓這家人笑逐顏開，只是機械地包扁肉，下鍋，乘碗，收錢。“小白兔”的女兒新的“小白兔”朗朗哭聲，卻給這個忙碌的小店帶來別樣的生機。

母親工作的供銷社早已不復存在。一幢堅硬灰暗的兩層水泥建筑堵在這個最街心的位置。似乎是做倉庫用，敞開的大門內(nèi)無人進出。當年這里是最熱鬧之處，小到針線，大到縫紉機，土到殺蟲劑六六粉，全在這鄉(xiāng)村百貨一網(wǎng)打盡。那時已經(jīng)過了憑票供應的時期，但物質(zhì)依舊匱乏，手表等仍是緊缺商品。母親常常受人之托，調(diào)撥進兩三只表，早中晚對時無誤三天，才把最好的那只售于鄉(xiāng)親。那時，吃公家飯的人是受人尊敬的，何況母親公道正派，受人之托從不私利。年節(jié)里便有人用糍粑米粿答謝，母親也總是用面條等難得之物回贈。冬季農(nóng)閑時節(jié)，每天總有十來個農(nóng)民坐在店鋪兩旁，聊天看風景。大家都沒見過什么世面，聊的也就是不出村的事。風景是沒什么可看的，偶有誰戴上手表或穿上喇叭褲從店前經(jīng)過便引得大家側(cè)目而視，回頭又有了話題。村莊的冬季特別漫長，大概也與這日復一日的單調(diào)重復有關。不似如今，每天都有一撥一撥的外地游客進村，用鏡頭對著他們。而他們也習慣被看被拍，同樣，像當年看戲一樣打量著八方游客。

我是有些尷尬的。如果說我是這里的主人，可我打招呼他們都是像待陌生人一樣敷衍著； 如果我是游客，可我卻分明熟悉著這里的街巷。

涼亭之內(nèi)，蜿蜒著上學的路途。逼仄的巷子，兩旁都是黑瓦黃土的老屋，一戶兩戶三戶……幾乎都是落著鎖的房子。鎖已經(jīng)銹蝕。門縫里，侵階雜草，浮塵漫游，中堂上大紅的偉人圖像，依舊慈和地凝神著這一切，仿佛一切都不曾離去。在深巷中走著，安靜地聽得見高高的馬頭墻刺向天空的嘶鳴。房子空了，小巷空了，草成了這里的主人。青石板的縫間，人家傾頹的墻角下，丟棄的瓦盆里，它們一叢叢一簇簇蓬勃生長著，替主人看家守院。草有多盛，先前的生活就有多鮮活。先前，大紅花轎抬著遠來的姑娘走進深家大院，背柴砍禾的鄉(xiāng)親絡繹不絕，孩童上學放學雜沓的腳步在青石板上隆隆作響，紅領巾牽引著一個村子的未來……

未來，在一個孩子的眼里，是多么遠的存在。但我已然走過。超過30年的光陰。故鄉(xiāng)，你還認得我么？

他們都說歷史文化名村滋養(yǎng)著從這里走出的每一個人?？晌抑挥浀霉啪挥浀昧贾挥浀寐短煊霸汉秃永锏男◆~，我的血液里當年流淌著多少叛逃的因子。我想遠遠地走出不復回來，甚至想要以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來掩飾我的母語和生身地。30年的光陰，當我學會不慕任何的浮華和高遠，背著空空的行囊再次回到故鄉(xiāng)，可天空下鄉(xiāng)音里卻回蕩著“客從何處來？”就像我再也回不到的童年。

到不了的地方叫遠方，回不去的地方叫故鄉(xiāng)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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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家AAA級旅游景區(qū)：漈頭古村

地處屏南城郊寧屏二級公路６公里處的漈頭村，歷史悠久，風光秀麗，文化底蘊積淀深厚，曾名列屏南古代“四大書鄉(xiāng)”之首。徜徉于古村中，鯉魚溪旁，人慕魚而來，魚聞人聲而聚，一幅人魚和諧共處的圖面；明清民居和老字號店鋪里，南來北往的游客融入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音之中，一派其樂融融的休閑場景；而在耕讀博物館里，熟知當?shù)剜l(xiāng)土民俗的老張向來客們解讀著古村歷史人文，令游客陶然其間，興味盎然……一度藏在深閨人未識的千年古村漈頭，正日漸受到游客們的青睞。

漈頭扁肉店里慕名而來的外國游客

漈頭村古香濃郁，歷經(jīng)歲月滄桑而原貌尚存。過去，由于地理位置特殊，這里曾是商貿(mào)發(fā)達之地，聚集過不少文人商賈。故而這里的科舉文化、民俗文化、戲劇文化、武術文化、飲食文化以及文物古跡遠近聞名。這里街巷狹長，鵝卵石道路縱橫其間。村中古跡勝景甚多，保存較完好的有古民居群、古墓群、祠堂群、鯉魚溪、古牌坊群、古廊橋、古涼亭及大量的梧桐柱聯(lián)、古牌匾、古楹聯(lián)、清朝“皇帝圣旨”等。濃厚的文化底蘊和純樸的民情民俗民風使之留下“屏南好漈頭”美譽，被列為第五批國家級歷史文化名村，入選首批“中國傳統(tǒng)村落名錄”，并獲評為第三批省級歷史文化名村。近年來，村里把握契機，大力保護和挖掘人文景觀，并致力配套完善旅游服務。使這里成為與屏南白水洋、鴛鴦溪相對接的又一特色旅游招牌，也成了人們領略地方鄉(xiāng)土文化和民風民俗的絕佳去處，前來休閑度假的游客與日俱增。